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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省中医院设立了全国首家新冠肺炎康复门诊。目前已接待患者近3000人次。图据红星新闻

4月4日是徐汉国60岁的生日，如果没有这次新冠疫情，家人会为他举行一个生日仪式。女儿没有听徐汉国“不要来”的劝阻，把生日蛋糕悄悄送到了病房，站在阳台上的徐汉国没有发现。患有青光眼的他，感染新冠病毒后视力急剧下降。

日前，徐汉国终于出院回家，武钢总医院开具的出院记录显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重型）、窦性心动过速、下肢静脉血栓形成。医生告诉家人“可能要终身吸氧。”

“目前有一部分病人不能说是痊愈，只能说是符合出院的标准。”湖北省中医院新冠肺炎康复门诊业务负责人肖明中表示。

针对新冠肺炎出院患者后期的复诊和康复问题，3月5日，湖北省中医院光谷院区开设了全国首家新冠肺炎多学科模式康复门诊，就诊对象是确诊为新冠肺炎的恢复期患者，目前已接诊近3000多人次。

肖明中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在最初开设新冠肺炎出院患者康复门诊时，主要目的就是针对像徐汉国这样仍需要进一步治疗和恢复的患者。在肖明中看来，新冠肺炎的重症患者中，治疗后肺部损伤严重、病灶吸收不是很好的病人，更需依据患者具体情况制定个性化方案，并做针对性治疗。

全家老小出现症状，怕传染家人凌晨步行回家

去年，刚退休的徐汉国和爱人开始带起了外孙，除了有点痛风和轻微的青光眼，徐汉国的身体一直没什么大病。

1月22号，徐汉国爱人告诉女儿自己有点咳嗽，让她把孩子接回家。彼时，钟南山院士刚在公众面前明确存在“人传人”不久。

外孙被接走当天晚上，徐汉国爱人就发烧了。三天后，女儿告诉她，外孙发烧了。当天，徐汉国也出现发热症状：低烧37.8℃。

1月25日，徐汉国爱人在武汉市第九医院检查出肺部病变，医院给开了药。1月28日，在女儿的要求下，徐汉国夫妇先去往社区，社区医院“看不了”，又赶去普仁医院拍了CT，查了血。检查结果显示两人病毒肺轻症，白细胞和淋巴细胞下降，肺部出现病灶。

从医院出来已是凌晨，当时武汉市内所有公共交通暂停，担心父母无法回家，女婿开车去接。两个老人担心传染女婿“坚决不上车”。 女婿只能开车慢慢跟着，走回家已是凌晨3点钟。

之后，一家人先后到湖北省妇幼保健院、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等医院的发热门诊就诊。幸运的是，两岁幼儿很快退烧，29号就好转。徐汉国爱人在家服药，核酸检测结果一直阴性，几日后退烧直至2月中旬彻底好转。

徐汉国则没那么幸运。2月2日，他在武大人民医院的核酸检测结果为疑似，第二天家人在武汉市普仁医院排了四个小时的队，给他做了第二次核酸检测。

拿到检测结果已是2月8日凌晨，徐汉国女儿接到父母所在社区书记的电话，通知父亲核酸检测为阳性。

自此，徐汉国开始了两个多月的治疗历程。

历经4家医院，16次核酸检测，13次CT

感染在家期间，徐汉国的血氧一直很低，心情烦躁。“一说话，就激动。”家人最初买氧气袋灌氧，后来买了制氧机。入院前，血氧仪测试其血氧饱和度为86，心跳达到113。因呼吸困难，徐汉国当时已无法下床站立走路。

让女儿痛心的是，父亲发病后，青光眼加重，视力急剧下降，手机上的文字和图片都已经看不清，住院后领盒饭只能靠自己摸索到门口凳子上。

在普仁医院住院27天期间，徐汉国呼吸困难没有得到缓解。5次核酸检测前三次为检测为阴性，一次为弱阳性，最后一次才检测为阳性。4次CT只有2次显示肺部病灶“略有吸收”。

徐汉国进入普仁医院时的CT检查结果 图据受访者

3月6日，徐汉国转院至武汉市第九医院救治，核酸检测为阴性。其间做了两次CT，显示“肺部依然没有吸收”。

3月12日，徐汉国再次被安排转院。青山区卫建委告知徐汉国女儿，九医院没有能力医治患者，将患者转入省级定点医院泰康同济医院进行救治。

武汉市第九医院出具的出院证明显示，出院诊断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重型），医疗护理建议为至定点医院继续治疗。

转至泰康同济医院治疗后，医生告诉家属，徐汉国肺部中下部感染严重，恢复很慢。心跳最高时达150余次，由于呼吸困难，医院给徐汉国上了监护仪。其间徐汉国肺部病情加重，要求其进重症监护室。但由于“害怕”，最终没有去。

在泰康同济医院治疗期间，徐汉国一共做了4次核酸检测，分别为3月13日、16日、18日、31日，结果为阴性。拍了4次CT，前两次没有任何吸收，第三次略吸收，第四次略吸收。

徐汉国一共做了16次核酸检测 图据受访者

3月30日，青山区卫健委告知家属，患者符合出院标准，将转至非定点医院――武钢总医院继续康复治疗。其间，徐汉国又做了一次核酸检测和两次CT，虽然仍是阴性，但肺部中下部依然感染严重，显示纤维灶。由于抽血频繁，徐汉国已有贫血、惧针的症状。

4月14日，武钢总医院为徐汉国办理出院。

一位负责治疗的医生表示，最后一次CT检查与前一次相比，其肺部病灶稍微吸收了一点，报告显示不明显，因为病灶本身比较大，吸收需要较长时间，“但症状缓解了很多，以后需要定期复查。”

红星新闻记者看到，其出院诊断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重型）、窦性心动过速、下肢静脉血栓形成。

当时，徐汉国女儿提出将父亲转到定点医院武汉市肺科医院或金银潭医院进行治疗，青山区卫健委告知，其父亲核酸检测显示已转阴，而上述两家医院收治的是复阳病人，徐汉国“不符合收治条件”，目前病人已经具备出院条件，出院在家隔离满14天后，可由社区陪同前往医院复查。

符合出院标准不能说痊愈，核酸检测转阴隔离期满后仍有症状

红星新闻记者查阅到，国家卫健委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患者出院的标准有四个：肺部影像学检查显示炎症明显吸收或者急性渗出性病变明显改善，呼吸道症状明显好转，体温恢复正常3天以上，核酸检测两次阴性。

核酸检测为阴性，但肺部症状没有明显缓解，患者的新冠肺炎是否能认为已治好？记者就此采访了湖北省中医院新冠肺炎康复门诊业务负责人肖明中。

“这种情况不能说是痊愈，只能说是符合出院的标准。”肖明中认为，新冠肺炎是一个新发的传染性疾病，病毒转阴，就可以说是符合出院条件，按照传染病学来讲，这个是可以接受的。

3月5日，针对新冠肺炎出院并已经完成隔离的患者仍然有不适症状等的康复问题，湖北省中医院开设了国内首个新冠肺炎出院患者康复门诊，目前已接诊近3000多人次。

肖明中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在最初开设新冠肺炎出院患者康复门诊时，主要目的就是针对像徐汉国这样的仍需要进一步治疗和恢复的患者。在肖明中看来，新冠肺炎导致的重症患者中，治疗中恢复和病灶吸收不是很好的病人，更需要专业的医生和专业的方案来做针对性的后期治疗。

湖北省中医院开设了国内首个新冠肺炎出院患者康复门诊。图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中医科学院首席研究员仝小林带领省中医院新冠肺炎康复门诊团队在某隔离点做康复指导。图据长江日报

肖明中介绍，从部分康复病人影像学复查结果来看，肺部感染并没有完全恢复，病灶没有完全吸收，还有残留的磨玻璃样影、斑片影，甚至肺纤维化，但没有临床症状，“CT检查影像显示的不吸收和临床症状不匹配，这部分病人需要用药物和其他治疗方法去干预。这对于以后肺功能的恢复是有好处的。”

红星新闻记者了解到，目前来康复门诊就诊的多数病人，在核酸检测转阴、隔离期满之后，在恢复阶段还存在有咳嗽、胸闷、气短、浑身没劲等症状，包括心理方面的焦虑、害怕、恐惧等。

“这些都属于后期的症状。但从专业的角度来看，病人从什么阶段开始算是进入恢复期，本身还存在争议。” 肖明中表示，毕竟新冠肺炎疫情的整体防控总会有一个节点，而病人真正的康复则需要一个过程。

有人超过一个月复阳，有人“反反复复”

时隔66天后回到家，徐汉国觉得“家里的饭菜很好吃，热牛奶很好喝”。这让妻子一阵心酸。

徐汉国的出院记录，医嘱显示“应继续进行14天健康状况监控，佩戴口罩，分餐饮食，做好手卫生，避免外出活动。建议在出院后第2周，第4周到医院随访，复诊”，“建议家庭氧疗”。图据受访者

出院之际，武钢总医院医生叮嘱徐汉国家人，病人白天低速吸氧不能少于6小时，晚上也要带氧睡觉。如果血氧低于93，且吸氧不能缓解，出现咳痰、发烧，需立即前往医院就医。

医生还说，徐汉国的肺部只能慢慢恢复，也可能不会恢复，“需要终生吸氧，家里要备一个制氧机。”

刚回家的徐汉国血氧测试浓度为94。此后一周，他一直未能脱氧，“脱氧超过两个小时，血氧马上会降到83”。绝大部分时间，除了大便要上厕所。徐汉国都躺在床上， “一起床心跳就会超过一百。”

而对于新冠患者肺功能恢复的问题，中央指导组专家，呼吸感染与危重症专家童朝晖日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新冠病毒和SARS病毒同构性85%左右，按照此前对SARS康复者的随访，新冠患者的肺功能也是可以恢复的，不太可能留下后遗症。需要注意的是在康复早期，要注意静养，不要过度运动。

这让徐汉国一家人看到希望。“爸爸一直都想着回家，不想再继续治疗。”这些天，徐汉国的女儿每天都要很晚才能入睡。在家的14天隔离期就要结束，她不知道，未来父亲的身体能否恢复回来。

而让家人担心的，还有徐汉国是否会反弹复阳。

在泰康同济医院治疗期间，徐汉国曾做过两次血清抗体检测，“结果不理想，数值只有4，没有产生真正的抗体”。而在普仁医院所做的检测为“有抗体，但不显示数值”。

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药学教授丁虹曾追踪过一些康复病人，“一个月后抗体就消失了”。家人担心徐汉国体内抗体数值过低，“不知道会不会消失，消失了后会不会再感染。”

目前在湖北省中医院光谷院区被指定为接收“复阳”患者的院区，单独拿出了病区收治，并严格做到不影响其他康复病人及正常患者的就诊，“虽然是复阳的患者，但他们基本都是无临床症状的，不需要太多的治疗，我们使用一些中医综合疗法帮助他们尽快转阴。”肖明中介绍，这些病人是在出院以后14天，28天，甚至超过一个月或更长时间后，再次核酸检测呈阳性的，“比例不多，但确实存在，这部分病人的临床症状并不明显。”

这一类复阳的病人，肖明中所在的湖北省中医院前后一共收治了有100多人。“还有人反反复复，从2月份到现在一直出不了院。”

此外，4月21日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发布会上，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感染疾病科主任王贵强表示，大部分出院后复阳患者没有明显的临床表现，只是核酸检测出现了阳性，极个别患者出现一些症状，但病情恶化的病例非常少。“复阳的患者仍然可能具有传染性，所以要到定点医院进行隔离和密切的医学观察。”王贵强表示。

红星新闻记者 王震华 蓝婧

编辑 张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