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作者 | 张田勘

最近，某知名母婴社区平台发布了《2019年度中国家庭孕育方式白皮书》。数据很多，最吸引人的，无疑是“95后全职妈妈占比达到82%”。一些网友惊呼数据可怕――“这么多25岁以下的人做了全职妈妈！”过去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是“95后全职妈妈占八成”。为何会发生这种变化？

中国的“全职妈妈”越来越多

在这则报告中，中国年轻父母全职在家的比例逐渐上升，达到58.6%；其中，95后全职妈妈占比已达到82%，集中在低线城市。

所谓高线城市一般指一二线城市，低线城市是三四五线城市。有人觉得，“八成”比例太高，当然任何调查都可能有误差，但从社交媒体和其他调查报告也可以看出，中国的全职妈妈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群体。

“全职妈妈”被忽视，是因为她们处在社会的边缘，声音很少被听到。

实际上，早在2012年的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数据即显示，在有0-3岁孩子的18-45岁城镇女性中，有过职业中断经历的比例为35.5%，其中67.2%是因为结婚生育、照顾孩子。此外，还有28.9%的人目前没有工作，其中98%是为了照顾孩子。

现实中，中国社会目前看护3岁以下孩子主要是4种模式：祖辈照料、保姆照顾、全职妈妈养育和托育机构照顾。对于缺乏祖辈照料，雇保姆又不合算的家庭来说，一个人全职孩子是很自然的事。

全职妈妈的增加，既与经济条件改善有关，也有育儿观念变化的原因。在低线城市，父母一般会为孩子准备好婚房，平时也会接济子女，年轻夫妻的经济压力小。这也是为何95后全职妈妈会集中在低线城市。

另一方面，父母对子女的教育越来越重视，养育孩子就是投资未来的观念深入人心。很多人愿意暂时放弃职场，全心全意养育宝宝。于是，很多高知女性也开始加入全职妈妈的队伍。

此外，就算有父母可以帮忙，一些年轻人依然会选择自己带孩子。这可能有对原生家庭的不满――自己做父母了，不能再按原来的方式教育子女。以上种种，都会让年轻人倾向于做全职家长。

但中国的全职妈妈仍面临巨大压力，甚至一些女性也不认可“全职妈妈”这个职业

人类进入信息时代，一个明显的特点是生育意愿下降。生育意愿降低原因很多，如追求自由和没有孩子拖累的生活，受财力、住房等条件的限制，想要不断提升自己等，都会造成生育率的下降。中国也不例外。

邻国日本人口也连续13年负成长，2019年出生人数首度跌破90万。韩国年轻夫女结婚五年内，四成无子女。原因也与中国差不多，主要是“夫妻双职工身份”、“没有房产”。

全职母亲尽管人数不少，也是在投资未来，但她们承受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在强调经济独立的今天，人们普遍将经济独立和人格、思想的独立紧密联系。做全职妈妈，不仅是旁人会担忧，自己也会很难接受。一位高知女性这样描述自己的焦虑，“一个女人如果经济不独立，就意味着自由受限，虽不至于低到尘埃里，可和老公拌嘴吵架都要缺一口气，哪怕未来分手都要重新自谋生路。这让从小就被教育“女孩子一定要自立自强，想要什么自己赚钱买，好好爱自己最重要”的我，时时刻刻不能摆脱“被人养，没出息”的羞辱感，曾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感觉自信在迅速崩塌。”（微信公号：奴隶社会）

微博网友评论

更可怕的是，整个社会对全职妈妈的价值仍没有足够的认识。在韩国，有妈虫一词――人们经常把“虫”加在各种让人看不惯的行为后面，用来讽刺某类人。“妈虫”这个词则专门用来讽刺要靠丈夫养活、自己吃喝玩乐的全职妈妈。

在不少人眼中，妈妈照顾家庭也没有创造多少价值，甚至觉得全职妈妈是“好吃懒做”的人生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全职妈妈回归职场的愿望都很强。2016年上半年国家卫计委在北京、上海、广州、沈阳等10个城市进行调查。被调查的全职母亲中，近1/3是因为孩子无人照料而被迫中断就业；超过3/4的全职母亲表示，如有人帮助带孩子，将会重新就业。

数据来源：《2018年职场妈妈生存状况调查报告》

但一个尖锐而不容回避的问题是，东亚国家职场劳动强度大，竞争激烈。如果女性脱离职场几年或十几年，她还能否顺利回到职场？

对全职妈妈要有实实在在的帮助

如果能解决全职妈妈的回归职场的后顾之忧，不仅是可以让养育投资更有价值，也能鼓励更多的现代年轻女性勇于生育孩子，提升日益低迷的生育率。这对于任何一个国家和社会都是多赢的结局。毕竟，有了后代的正常繁衍，一个社会才能延续和繁荣下去。

尽管中国尚无确切的调查数据反映全职妈妈成功回归职场的比例有多少，但一组数字还可以看出中国女性的就业困境：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城市地区20-59岁女性的就业率从1990年的77.4%下降到2010年的60.8%。

对全职妈妈提供帮助，一些国家的做法值得借鉴。

发达国家的普遍情况是，首先承认全职妈妈是一个与其他360行一样不分高低的职业。

在美国，全职妈妈或庭主妇不缴纳社保退休金，但是在其退休龄时，依然可以领取配偶退休金的一半（这笔钱是政府配发的，不会影响到配偶拿到的数额）。也就是说，全职妈妈或家庭主妇也是一个正常的职业，退休时可以拿养老金。而且，只要家庭中有一人工作，无论是妻子还是丈夫和不满18岁的孩子都可以享受医疗保险。正由于这个原因，发达国家的全职爸爸也不少。

有的国家如加拿大，是以政府补贴来资助全职妈妈，也就是承认这是一种职业。全职妈妈的福利包括免税、孩子的日常津贴、牛奶金等，平均每个孩子每个月可以拿到800加元左右（约合人民币4100元）。如果以两胎计算，全职妈妈一年至少能拿到3-5万加元（约合人民币16-26万）的政府补贴――相当于一个全职职工的收入。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国家的全职妈妈想要回归职场不会有任何障碍，只要岗位适合，雇主就必须雇用，否则就是歧视。正因为如此，我们能看到国外航空有很多妈级的空乘，以及各种职业中的中老年女性职员。

相形之下，中国的全职妈妈没有工资、没有补贴、没有医保，由于较长时间脱离岗位和社会，也容易产生种种问题：经济开销不容易、夫妻矛盾、回归职场难，还不被社会认可。

国家的财力是有限的，但一些工程可以不搞，对全职妈妈的帮助不能没有。如果没有对她们养育孩子的辛苦和职业的认同和帮助，全职妈妈将难以为继，中国的人口形势亦会继续恶化。